发布时间：2025/08/10 阅读次数：34
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，像是上天在为这个时刻伴奏。我坐在丈夫的病床前，握着他日渐消瘦的手，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。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窗外泥土的清新，构成了这个特殊时刻的背景。
李明已经与癌症抗争了三年。这三年里，我看着他从一个健谈开朗的中年人，变成了现在这个需要靠吗啡止痛的病人。他的眼睛依然明亮，只是少了些光彩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"小芸，"他突然开口，声音虚弱却清晰，"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？"
我点点头，从床头柜上拿起他的老款智能手机。这部手机他已经用了快十年，屏幕上有几道裂痕，就像我们的婚姻，经历过风雨却依然坚固——至少我一直这么认为。
"我想打个电话。"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，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梧桐树上。
"给谁？需要我帮你拨号吗？"我问道，手指已经准备输入号码。
他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："林小雨。"
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。林小雨，这个名字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从他口中听到了。她是李明的初恋，大学时的恋人，因为家庭原因被迫分开。在我们结婚前，李明曾简单提起过她，说那是段美好的青春回忆，但已经彻底过去了。
"现在吗？"我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。
"嗯，现在。"他转过头来看着我，眼神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恳求，"就这一次，小芸。"
我深吸一口气，拨通了那个我从未见过却一直存在于我们婚姻阴影中的号码。电话接通的那一刻，我把手机贴在他耳边，却故意没有按下免提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"是小雨吗？"李明的声音突然有了生气，"是我，李明...对，好久不见了..."
我站起身，假装去整理窗台上的花束，给他们一些隐私空间。但好奇心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猫，挠着我的心。我悄悄靠近，刚好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。
"...听说你病了，我一直想联系你，但又怕打扰你的家庭..."林小雨的声音温柔而克制。
"小雨，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，"李明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坚定，"这些年，我一直在后悔当初没有勇气坚持我们的感情。但后来我明白了，如果不是和你分开，我就不会遇见小芸，不会拥有这二十多年幸福的婚姻..."
我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窗帘。他在说什么？难道这二十多年的婚姻，对他而言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吗？
"李明，别这么说，"林小雨打断了他，"当年我们都太年轻，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。后来听说你结婚了，我真心为你高兴。你知道吗？我也结婚了，有两个可爱的孩子..."
"我知道，我知道，"李明的声音低了下来，"我只是想在离开前，亲口告诉你，你曾经给我的那些美好回忆，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。而我后来对小芸的爱，是建立在我们失败的感情教训上的..."
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，雷声在远处轰鸣。我感到一阵眩晕，扶着墙才没有跌倒。原来我得到的爱，是建立在他们感情的废墟上的？这二十多年，我到底算什么？
"李明，你听我说，"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，"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？在大学毕业那天，你喝醉了，说这辈子非我不娶..."
"我记得..."李明虚弱地笑了笑。
"那天我告诉你，我们不可能在一起，不是因为家庭反对——那只是个借口。真正的原因是，我发现自己并不爱你，至少不是那种能共度一生的爱。我怕伤害你，所以编了个理由..."
病房里安静得可怕，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"滴滴"声。我惊讶地看向李明，发现他的表情凝固了。
"什么？"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"对不起，这些年让你背负着这个遗憾。但看到你后来婚姻幸福，我真的很欣慰。你的妻子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，能让你爱她这么多年..."
李明的手无力地垂下，手机滑落在被单上。我赶紧上前捡起来，听到林小雨最后说："...替我向你妻子问好，告诉她，你大学时的女朋友从没真正得到过你的心，而她得到了全部。"
电话挂断了。我站在那里，手机还握在手里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所有的猜疑、嫉妒、不安，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。原来这二十多年，我一直是他唯一的真爱，而他心中对初恋的执念，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误会。
李明望着我，眼中含着泪水。"小芸，对不起...我..."
我摇摇头，俯身抱住他。"不用解释，我都听到了。"我的眼泪落在他的病号服上，"你知道吗？这通电话给了我最好的礼物——我终于确定，这二十多年，你爱的只有我。"
他虚弱地笑了，那是我熟悉的笑容，带着些许狡黠和全部的爱意。"一直都是你，从来只有你...我只是个固执的傻瓜，把年轻时的遗憾当了真..."
窗外的雨渐渐停了，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病房。我握着他的手，感受着他生命的温度。所有的猜忌、怀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。那个电话没有摧毁什么，反而让我看清了我们婚姻最真实的模样——建立在真诚的爱与相互理解之上，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。
三天后，李明在睡梦中安详离世。他的表情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微笑。整理遗物时，我在他的钱包深处发现了一张照片，不是林小雨的，而是我们结婚那天拍的合影，已经泛黄却保存完好。
葬礼上，一个陌生女人走到我面前。"您一定是李太太，"她轻声说，"我是林小雨。"
我看着她——这个我想象了二十多年的"情敌"，发现她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，眼角有了细纹，头发也不再乌黑亮丽。
"谢谢你那天接他的电话，"我说，出乎自己意料地真诚，"那对我们都很重要。"
她点点头，眼中含着理解。"他是个好人，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妻子。"短暂的沉默后，她补充道："其实那天我撒了个小谎...当年我确实爱过他，只是不够深到对抗全世界。而你们的故事，才是真正的爱情。"
我看着墓碑上李明微笑的照片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：爱情不是一场比赛，没有输赢。每个人的心里都可能装着不同的回忆，但真正重要的不是过去爱过谁，而是最终选择了与谁共度余生，并且无怨无悔。
那个雨天的电话，那个我以为会摧毁一切的对话，反而成了李明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——他用自己的方式，让我确信了这二十多年爱情的纯粹。而现在，我能够怀着平静和感恩的心，继续走完没有他的人生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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